凌云记（23）
第二十三章 别问缘由
床边，容昀正凝望着手里握着的玉玺沉思，之后又抬起头瞧了一眼躺在床上的颜陵。他心里有千言万语想问，想问他为何如此莽撞，问他为何要盗取玉玺，问他为何什么都不同他说。
卓正轻推开门走了进来，问道：“殿下还出发去白鹭镇吗？”
容昀沉默着摇了摇头，又继续盯着颜陵身上的绷带，眉目不经意地抽了一下。
卓正瞅了一眼容昀，见他面色憔悴，担心地道：“殿下，您已一整夜未合眼。请殿下照顾身子。”卓正自幼便跟随在容昀身边，他虽为容昀的仆人，但两人早已如同兄弟，自然替他担忧。
容昀摆了摆手，说道：“无碍。”半晌，又问道：“卓正，你觉得，他要玉玺来何用？”
闻言，卓正愣了愣，方回道：“这个…恐怕需等颜公子醒来后方能知晓了。”说完，不禁叹了一声气。
容昀将玉玺收进袖子里，转身向卓正说道：“你在门外守着。他若醒来，前来告知。”
“是。”
直到两人离开了房里，躺在床上的颜陵才缓缓地张开眼睛，眼泪悄悄地从眼角滑下。
***
书房里弥漫着檀香味，微风轻拂挂在窗口前的竹帘，容宸坐姿端正地在书房里，安静地看书。
一位侍卫前来禀报，说颜陵似乎受了重伤，如今在齐王府休养。
“颜安姑娘呢？”太子目不离书地问道。
“没见到颜姑娘。只见到颜公子一人。”
太子皱了皱眉，利索地把书合上，起身挥了挥袖子，手背在身后，不快不慢地离开书房。
“太子殿下要去哪儿？”
“备车，去齐王府。”
***
听闻太子驾临自己的府院，容昀剑眉紧蹙，起身前去迎接。
“太子殿下。”容昀微躬了背敬道。
“三弟，免礼。”太子脸色依旧挂着和煦的微笑，和容昀惨淡的脸色的表情直接形成对差。
“不知太子殿下恭临贵府有何要事？”容昀淡然地问道。
“听闻府上有贵客？”太子环视着大厅，缓缓问道。
容昀神色凝聚，愣住片刻后问道：“太子如何得知颜陵在我府上？”
太子浅笑，语气温和地回道：“我昨日派人前去白鹭镇给颜公子和颜姑娘送了些元旦贺礼，却不见二人。我想说，他们或许来三弟府上做客了。”
这时，容昀开口道：“颜陵的确在我府里，但颜姑娘不在。”
太子微微蹙起眉间，问道：“那颜姑娘在何处？”
容昀摇了摇头，回道：“颜陵未告知。许是出外探望其他亲戚。”
闻言，太子又说道：“颜公子还未醒吗？”
容昀顿了顿，沉着语气道：“他昨日一路奔波，需要休息。”
太子转身欲离开大厅，道：“去看看他。”
身后却传来容昀沉声制止：“请太子留步。”
太子转头望向他：“何事？”
容昀犹豫一会，才开口问道：“太子为何对颜家姐弟如此上心？”
太子盯着容昀许久，方慢悠悠地开口反问道：“那三弟呢？”
两人立在对面方，沉默地对视着。大厅里，只能听见屋外那被微风刮起的帘子互相碰撞的声音。
***
天空一片淡橘色的云霭，斜晖映照在庭院里的湖面上，一片金光。
颜陵躺在床上双眸一直盯着天花板，几个时辰都没翻身也没合眼。他脑海里尽是‘那位’留下的信，和容昀方才问卓正的话。
“他要玉玺来何用？”
是啊。他一个连自己姓氏都不配拥有的百姓，要玉玺有何用？叛君亦或是篡位？他拿着一颗玉玺，一没兵马二没人脉，算哪门子的篡位？
所以，那么急着想要找到玉玺的‘那位’，手里已有足够的兵马可以造反了吗？会是谁？是谁抓走了姐姐？
颜陵深深吸了一口气，却叹不出来，只能把所有憋在心里的焦急、疑问委屈吞进肚子里。他坐了起来，却因太用力而感到胸前伤口隐隐作痛。他穿好靴子和衣服，推开房门，往庭院的方向走去。
只见容昀一人伫立在一棵开满梅花的大树前，他脚踏白雪，目若星辰地仰头凝望着。白里透红的花瓣迎风傲雪，悠悠地飘落，零落在厚厚的白雪堆里，殇华满地。
“原来是梅花树啊。”颜陵在心里念道。他初到齐王府时，那棵树还是光秃秃一片，转眼它已开满了花。
颜陵不疾不徐地走上前去，容昀回过头，看见颜陵的那一刻，眼底闪过一丝欣慰，像是在心底念道：“你终于醒了。”
颜陵眯起眼，呵呵地笑了两声，不知该说什么，也不知该从何说起。是该解释自己为何偷玉玺，还是解释自己为何会被挟持干出这种大逆不道之举？
见颜陵迟迟不作声，容昀指着他，开口问道：“还痛吗？”
“啊？哦，不痛不痛。男人嘛，谁还没受过这点小伤。呵呵。”之后又是一阵尴尬。
许是耐不住沉默，颜陵终于打破沉寂，开口道：“那个，我…”
容昀插话问道：“你知道你偷的那东西是什么吗？”
面对忽然的质问，颜陵先是怔住片刻，后低声答道：“知道。”
闻言，容昀更是锁紧了眉间，语气里带有少见的火气，道：“那为何要盗取玉玺？”
“容昀，能否跟你借这玉玺一用？待我事成后一定原封不动地交还给你。”颜陵一脸正经地说着这般荒谬之言。容昀脸色越发难看，努力地沉住气，再次问道：“你要玉玺何用？”
颜陵开始着急，急忙立起三根手指头，摆在太阳穴旁，说道：“我向你保证，绝无闪失。你就借我一用，别问缘由。”
容昀只觉得闷在胸口里的怒火逐渐燃烧他的心，他的喉咙，他的全身。他握紧双拳，脸色骤然大变，大声怒喝道：“颜陵！你知道这是何等大逆不道的行为吗？”
颜陵自知有错，但除了坚持，他别无选择，双膝跪落在雪地上，低着头沉默不语。
两人僵持许久，容昀的额头上开始隐约暴起了青筋。他狠狠地瞪了跪在地上的颜陵，怒火冲天地转身走了。
看着他离开的背影，颜陵低声喃喃自语道：“求你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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